中国实力并未到顶 美国应避开自设陷阱
作者:吾 楼
随着新冠疫情的持续冲击和全球经济衰退的影响,以及中美关系水平下滑至半个世纪以来的最低点,美国个别学者认为中国崛起已经封顶。比如,约翰·霍普金斯大学高级国际研究学院教授哈尔·布兰兹(Hal Brands)和塔夫茨大学政治学副教授迈克尔·贝克利(Michael Beckley)近一年来在《外交政策》和《外交事务》等多个平台发声,认为“中国实力达到巅峰并即将进入衰落”,“中国重塑世界的时间不多了”,“中国正面临越来越多的国际摩擦和阻力”,“唱衰美国也只是中国的一厢情愿”。
这种观点引起美国学界内部争论。8月22日,美国智库美国企业研究所(AEI)的中国经济专家史剑道(Derek Scissors)和中国军事战略专家、斯坦福大学弗里曼·史波格利国际问题研究所研究员梅惠琳(Oriana Skylar Mastro)在《外交事务》杂志刊文,反驳了布兰兹和贝克利的观点,认为中国仍在积蓄实力,等待良机。中美研究中心(ICAS)高级研究员索拉布•古普塔(Sourabh Gupta)8月21日发文认为,21世纪的中国更接近俾斯麦的德国,而非斯大林时期的苏联。中国现在是全球经济的主要参与者,其经济规模和政府可调用的物质资源都超过美国。
与此同时,就美国究竟应该如何应对中国,两国应该如何相处,美国《外交事务》杂志9/10月份刊号将发表的康奈尔大学教授白洁曦(Jessica Chen Weiss)题为“中国陷阱:美国外交政策与零和竞争的危险逻辑”(U.S. Foreign Policy and the Perilous Logic of Zero-Sum Competition)的文章指出,华盛顿不应该痴迷于过去的绝对优势地位,而是应该身体力行,以“正和博弈”的视角改善国际体系,将中国纳入其中,以满足两国应对共同挑战的生存需要。
中国仍在等待良机
布兰兹和贝克利在2021年10月发表在《外交事务》杂志的文章中说,中国崛起即将终结,将迎来硬衰落(hard fall),如果中国现在不行动,将来就没有机会重塑世界版图。他们认为,中国“收复台湾”的机会窗口正在迅速关闭,采取快速行动的压力越来越大。基于中国崛起已封顶的逻辑,他们还认为,人口下滑,债务负担及其他经济问题将会拖累中国,使其没有挑战美国的军事实力和政治影响力。
但史剑道和梅慧琳认为,这种观点具有误导性。中国经济增长放缓,虽然影响中国在经济和军事层面的追求,但不可能是“硬衰落”(hard fall)。中国经济增长抵达峰值后的下滑是渐进的,缓慢的,人口下滑的过程也不是急剧的,债务问题也不是急性的。通过加大科研投入,中国可以缓解人口下滑和债务问题。
两人认为,即便面临人口减少,中国也会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,最遭情况下也是第三大经济体。中国劳动力的减少可能已经持续了10年,但它的经济增速仍然超过美国,虽然劳动力下滑最终会是一个问题。2032年,中国人口年龄中值预计将与美国2052年的年龄中值相同。如果人口决定命运,那么到那时,美国人口也将急剧下降。但实际上,美国的经济健康状况和中国一样,取决于许多其他因素。
两人还提到,中国的债务负担将以稳定的方式限制其经济增长,不会导致经济急剧下滑。因此,中国手头将有大量资金用于军事和相关投资。即使背负着沉重的债务负担,中国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仍将拥有相当多的资源可供支配。在创新领域,中国虽然有一些限制,但总体上对于新科技的投入很大,有助于提振经济。在未来20年里,中国在一些重要技术领域将保持与美国的平等地位,这比以前缩小同美国的技术差距更容易。
为了宣传自己的新书,迈克尔·贝克利8月8日接受了美国媒体采访。他再次提到台湾问题,并表示在未来5到10年内,中国拥有一个“武力攻台”的军事机会窗口,并称“美国当然会协访台湾”。但是,史剑道和梅慧琳的文章认为,尽管中国时事评论员经常就一些敏感话题展开辩论,比如中国大陆和平统一台湾的有效性,但在中国大陆权威的军事文章中,并没有“现在需要拿下台湾,因为机会窗口正在关闭”这样的观点。中国在应对佩洛西访台的过程中也表现了克制,并没有采取可能会引发中美冲突的行动。
两人在文章中还反驳了贝克利观点,称即使中国的增长在未来十年停滞不前,中国仍有可能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。而且可以肯定的是,到2035年中国的军事能力将比现在更强。
文章说:“事实上,中国目前的收入和国防开支轨迹表明,中国未来十年将拥有比过去二十年更多的资源与美国进行军事竞争。其结果是,中国实力投射能力会更强,而不是更弱。所以,不能说中国实现地缘政治抱负的窗口在变窄,而是说中国仍然有空间等待良机的到来。”
美国如何防止掉入陷阱
和“中国崛起即将终止”的声音不同,1997年至2007年期间曾担任英国首相的布莱尔(Tony Blair)7月16日在伦敦的迪奇利年度演说(Ditchley Annual Lecture)中表示,世界正处于历史转折点,堪比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或苏联解体:只是这一次,西方国家显然并不具优势。当前的乌克兰战争显示出,西方主导政治和经济的时代即将结束,而中国与俄罗斯合作正在崛起,可望取得超级大国地位。他认为,本世纪最大的地缘政治变化“将来自中国,而不是俄罗斯”。
当然,中国对自己的发展有着清晰的战略定位。布兰兹和贝克利等西方学者预测,经济相对停滞会影响中国的战略谋划,促使中国采取相关行动,以免失去机会。但是,史剑道和梅慧琳认为,在中国的政治或军事著作中找不到这种思路证据。事实上,大多数中国战略人士对中国未来持乐观态度。正如中国前外交官甄炳禧在人民日报出版的一份杂志上所写的那样,中国“正在成为一个全球超级大国的路上”,尽管它将在某些领域继续落后于美国。
史剑道和梅慧琳所指的甄炳禧文章是2015年发表于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(CIIS)网站的《21世纪:美国世纪还是中国世纪—全球视野下的中美实力对比变化分析》。甄炳禧在文章中提到,中美实力差距仍然很大,美国许多重要领先优势不会迅速消失,中国全面赶超美国仍将是一个漫长而曲折的过程。
可能是出于对中国持续崛起的恐惧,或因为对自身发展的不自信,包括国内民主遭遇持续打击,华盛顿精英现在反而在“中国威胁论”的基础上形成了全面遏制和打压中国的“华盛顿共识”。正是在这种背景下,布兰德斯和贝克利提出了“中国实力到顶”之说,从另一个侧面体现了美国对华认知的错位。
那么,美国究竟应该如何看待中国挑战、制定对华政策?美国《外交事务》杂志9/10月份刊号将发表的康奈尔大学教授白洁曦(Jessica Chen Weiss)题为《中国陷阱:美国外交政策与零和竞争的危险逻辑》(U.S. Foreign Policy and the Perilous Logic of Zero-Sum Competition)的文章指出,出于条件反射式的恐惧,美国对华战略竞争已开始消耗美国的外交政策。美国政治家和决策者如此过度专注于对抗中国,以至于他们忽视了支撑美国战略的正面利益和价值观,结果不但使美中关系的持续恶化,而且还可能破坏美国在全球领导地位的可持续性,以及美国社会和民主的活力。
白洁曦2021年8月至2022年7月担任美国国务院政策规划顾问。她写道:中美都说要避免冷战,但事实上两个国家已经开始参与全球斗争。美国寻求保持其领导地位,维护有利于自身利益和价值观的国际体系;中国则认为,美国的虚伪和疏忽削弱了其全球领导力。双方都有一种宿命论:危机的不可避免,甚至是危机的必要性。即便没有危机,一种“应激式”的姿态已经开始驱动美国的一系列政策,导致美国经常掉入在全世界尝试围堵中国的陷阱。
白洁曦承认,即使中美能够避免危机,当前的竞争持续下去也将加剧地缘政治分歧,同时抑制在全球问题上的合作。长期的风险是,几十年来,美国管控对华竞争时总会形成在国内党同伐异、在国外过度扩张的习惯。为了尝试胜过中国,美国可能会削弱自身优势,模糊本该支撑美国持续领导地位基础的愿景。她建议,美国应该采取行动,建立其所寻求的包容、积极的世界愿景,管控好竞争,明确美国欢迎或接受中国倡议,而不是条件反射式地反对中国的条件。
//
“在华盛顿看来,两国关系恶化和过去十至二十年中国的变化有关,包括外交上积极有为,不再韬光养晦。但是,从更完整的视角看,应对中国这一变化时,美国政治和政策也发生了相应的变化,采取了一系列惩罚性、保护性的政策,比如对中国商品加征关税、限制商业和科研交流。在这个过程中,美国偏离了开放和非歧视性的原则这一‘比较优势’,促使北京更坚信“美国容不下一个更强大中国。与此同时,美国对中国在国际体系中影响力与日俱增的‘恐慌’,一定程度上导致华盛顿在支持国际制度和协议方面出现了动摇。”
比如白洁曦认为在台湾问题上,美国威慑的同时必须澄清其‘一个中国’政策没有改变。布林肯和其他美国官员虽然重申美国不支持台独,但拜登政府的其他行为(包括结束战略模糊)反而带来了各种猜疑。
最后白洁曦总结道:当美国重新设想其国内和国际目标时,它应该按照自己的方式来做,而不是为了打败中国。美国应该专注于自己“所需”,而非自己“所惧”。她写道:无论是(对华)制裁、关税,还是军事行动,美国的政策决定都应该基于“它们是否进一步迈向美国所寻求的那个积极、包容世界的目标”,而非“它们是否损害中国的某些利益,或获得了超越北京的某种优势”。
就如何避免掉入围堵中国的陷阱,中美研究中心(ICAS)高级研究员索拉布•古普塔(Sourabh Gupta)8月21日发文认为,随着华盛顿某些人准备和中国开展新的冷战,乔治·凯南针对苏联的围堵政策再次被激活。但现在的中国和昔日的苏联截然不同。中国共产党的行为模式和苏共也没有任何相似之处。凯南的围堵战略基于美国保持其全球经济主导地位,但中国现在也是全球经济的主要参与者,其经济规模和政府可调用的物质资源都超过美国。美国要想应对中国带来的挑战,制定战略就必须基于现实主义和客观性,而非意识形态和价值观。
史剑道认为,美国应该留意的那些损害美国长期竞争能力的短期解决方案。而且,一个实力尚未封顶,并且知道前方有更多机遇的国家,更愿意在突发的军事对抗中做出让步。一个自信的大国也不太可能挑衅和发起战争。在未来,美国更有可能面对一个充满自信和有能力的中国。和苏联在冷战末期的崩溃一样,华盛顿不会因为北京退出这场竞赛而成为赢家。
►►►
推荐阅读
基辛格:危险的失衡台湾问题成为中美关系“闪爆点”陶文钊:佩洛西窜访台湾挑战国际秩序
“佩洛西综合征”对中美关系的深层冲击
佩洛西窜访台湾后中美关系怎么走?
在新的历史方位中推进祖国统一
美日欧货币政策分化恐加剧全球风险
美国“芯片法案”损人不利己
约瑟夫·奈:美国如何应对中国挑战
克里米亚俄军基地遇袭 俄乌冲突面临转折
俄罗斯能否抓住摆脱战争压力的机会?
美军撤离阿富汗一周年:反思尚未登场
达巍:如何实现台湾问题的新稳定,对话、危机还是战争?
中美聚焦网|中美交流基金会
点击下方名片关注我
↓↓↓